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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b:撕掉一张病例枪击一位医生

【周温】行至春深

*私设OOC预警

*鬼谷决战后温客行没有选择活下来

 

 


 

阿絮。

阿絮?

 

 

周子舒醒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天光正晃晃,却破不开满室云霭,反生出几分寥寥。

榻上的男人似乎还不情愿从美梦中回神,空坐了半晌才懒懒抬手,拂灭了卧榻旁将尽的线香。

冷香一寸寸消熄,缠在耳侧的声音也一寸寸散了。

似是不堪留,亦是难堪追。

满室静得悄然,窗外雪落岌岌可闻。周子舒从榻上起身,利落的更衣。一只脚都已踏出了山庄内宅的大门,才忽地想起了什么,匆匆返身,小心地抱了个织锦的布包在怀里,这才又向山下村镇走去。

 

年关才过不久,街市四处还有零星未摘的红纸福字,行人三两交错,遇着冷风夹着细雪,就笑闹着挤挤挨挨成一团,好不欢欣。

便是江湖今何在?终是人间路更坦。

周子舒紧了紧身上的棉袍,他一年到头难得下山,这车水马龙,游人笑闹之音竟让他生了些恍惚。襟袍上还沁着醉生梦死的冷香,北风一拂,只丝丝缕缕已要人心旌动荡,凭地是飞雪蔽日,却只见莺飞草长——

 

阿絮!阿絮!

荷包给我用用呗,阿絮……

 

眉睫可亲,笑意盈然,那人边笑嚷着边伸手,几乎就要拽到周子舒的衣袖了——


“瞧呢,这位公子爷,买点什么糕?”


不过白日发梦。

 

周子舒紧了紧手上的织锦布裹,伫了半响,才颇有些艰涩地开了口,只是还没等他一一点算完,那小贩已轻车熟路地补上了后几品的名字,“……红糖枣泥,茯苓夹饼?”,周子舒不愿多言只点点头,那小贩脸上的市侩一下添上几分真情实意的热络来,“瞧,爷,我这眼拙,才才认出您来!”,接着也不管面前男人的少言,就自顾自地念着些自己也不解其意的吉祥话又把那装点心的袋子满了又满,才伸手递给周子舒。

“…龙马精神,财运亨通,椿萱并茂,故,故剑情深,百岁之好——”,那小贩似乎讲到了兴头上还要再说,却被从屋后出来的妻一把捂住嘴,于是只能支吾着接下了沉甸甸的一袋银钱,眼睁睁看着男人清俊挺拔的背影在雪幕里走远。

 

“你干嘛呀,我这说点好听的,哄得人明年还来买咱家糕啊!见识短的很呐你!”

“我见识短? 那你倒是个盲的!没瞧见人家脸色难看?”

“瞎说,你这婆娘,我夸他他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活似个棒槌! 你瞧那人,一年来一次,年年今日分毫不差,又不赶节又不沾年,次次独身一人,依我看,倒不像买了吃去,却八成是拿去祭拜人,你还净说些什么合家团圆的吉祥话,不怕是伤了人家的心——”

“嗐!胡说胡说!口上积德呀!”那小贩赶忙将案板边的一块碎糕塞进自己那泼辣夫人的口里,却颇为心虚地向那人离开的方向又望了望,也不知怎么,竟觉得那身影一下子当真显得有些凄惶。

“阿弥陀佛……”

 

故剑情深,百岁之好。

周子舒正驻足将那装糕点的纸袋细细封口,以免灌了雪粒,他的手指冷的有些僵了,一打弯儿就密密匝匝的疼起来,直连进心窝里去,可他却只是默默然便受着了,连声也懒得作,转身又继续一家一家依着年年的规矩买了些糖人儿,蜜饯干果,最后又掂了满满一壶甜酒。

唯一处可惜,这季节尚没有糖水铺子,买不到那人爱的甜水,自然也不能再为他添满满两勺蜂蜜。

到头来细数,原还是不合时宜。

周子舒猛地一抖,这冷冷清清的四个字就同旧日里一双红红的眼睛一起悍然撞进他胸口。

愈是长别离,愈是忆旧游,愈是忆旧游,愈是枉凝眉。

 

雪下的深了,冷意几乎要钻进骨头缝里,周子舒紧了紧怀里的大堆物什出了集市又向街头一家裁缝铺子走去。

 

男人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那小裁缝试图接过包裹的手,自顾自地将那织锦包裹珍而重之地放在桌面,一层层解开,原来装得不过是件深碧色的绣着竹叶的外衫,大几年前的制式,矜贵的织料已经失去光泽,该是许久无人穿了,所以先是型散进而线崩。

“修是能修,只是这款式早不时兴了,怕是要等咱家专门的老师傅——”

“能修就好。”周子舒打断了那小裁缝的话,轻轻掷下一袋金珠,“多久我都可以等。只万万仔细着。”话音落了许久,又忽地念叨,“万万。”

那小裁缝正低头记账,闻言只觉得这男人空有副高风亮节的样子,怎的这小家子气。可待他落笔后一抬头,男人脸上的珍惜之色几乎要他咋舌,于是这小裁缝也情不自禁地屏了呼吸捏着指尖,小心再小心地将这老旧的外衫叠妥,才收进后室。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呢,小裁缝抬手剪了剪噼啪作响的烛芯,又打了个哈欠,怎么会交代一件旧衣服像托付自己的心上人。

要难舍难分,要愁肠百结。

 


欲得见四季山庄内宅的大门,得先穿过一片樱林,再绕过一片桃林,春夏之时,满目含香,美不胜收,现下却只余处处凄寒。这无人往来的绵延小路,雪厚的几乎能没过小腿,周子舒却无心理,心里反复仍是念着那件外衫。


那人留下的东西不多,除了几件衣服,一把折扇,一支玉箫外,已是再无他物。

周子舒自己的旧衣衫穿了许多年,却仍旧针脚严密丝毫不见破旧,好像这衣物也是靠着活人的一口气滋养着,若是主人不在便簌簌地破败起来,似乎都不愿意替自己的主人给未亡人多留些念想,只想早早的追随着去了,利落地化灰。倒显得对它们珍而重之的周子舒是在不识趣了。

思及此,喉咙不知怎么涌上阵阵腥气,周子舒终于加快了步子,朝“不思归”峰上飞身而去,‘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他心里那小人儿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小扇子,嘴上文邹邹地念着,一双笑眼却斜斜瞟着,‘小可不才,周相公见笑’,可怜可爱,要周子舒心软的一塌糊涂,又心疼的肝肠寸断。

 

本应是人间好颜色,只是留不住。

周子舒猛地呛了口风雪,脸色有些青白。青崖山的记忆终归是在这森森冷意中复苏。


“……我只问你,你想不想活”


温客行明明听见了,可也并不答话,良久良久,只是将脸颊贴在周子舒掌心蹭了又蹭,于是口唇边丝丝拉拉的血痕就抹蹭了满颊,又骇人又天真,他眼睛一时涣散一时又乍亮了起来,最终却只是雾蒙蒙一片,他似乎就要落下泪来,到头却是笑了一下,周子舒盯着他,心底只骇得发麻,如渴饮冰刃又如吞下一团熔岩,四肢百骸都痛极,他几乎想马上捂住那人的嘴巴,却浑身打抖动弹不得——

阿絮。

那人只轻轻又轻轻的唤了他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周子舒早已痛得旁的力气也无,却仍下意识就伸了手,将温客行妥贴地揽在怀里,一下下地抚着他的后背,触手都是冷腻的血,沁透了那人的衣衫又要烙在周子舒心头。

 

如若爱人誓死,他该如何?

温客行生若一轮缺月,终是悔憾无垠,永失圆满。波澜苦海,周子舒甚至无力开口要他留下来。愈是爱他便愈是痛他。只觉得自己胸膛千般爱意于其不过泥牛入海。

他只愿熄灭。那周子舒便情愿再不见光。

 

“不思归”上的雪似乎下的比别处小些,仿佛冥冥中有人见不得周子舒受寒,要在此处留几分偎贴予他。男人扫了扫发顶的雪花,胸中情绪翻涌,脚步也生了些踉跄,跌撞地坐倒在一块碑前。这碑石上只浅浅刻了个名字。不似往生石,却像到此一游的画签。

 

温客行。

 

立碑那日,成岭曾忍着哭地问他,怎么不写那人的本名,却仍要写那假名。周子舒没作答,只摸了摸少年的发顶。

这个世界上实打实地往来过一些爱着‘甄衍’的人,可‘温客行’却是如此孑然一身,阿湘既去,周子舒只愿自己能情切切长久久地惦念下去,在他这,‘温客行’便是‘温客行’,是‘甄衍’也好,不是便也罢了。

 

周子舒抱着温客行回四季山庄时,无论是叶白衣,还是大巫七爷,亦或是成岭,无一不忧惧他也随时就跟着温客行赴死去了,可是周子舒却像要拼着劲儿把已故之人那份儿也活出来一般,拔了七窍三秋钉,复健愈伤,修整四季山庄,教成岭武功又研究机关术,有事琢磨医术画技箫艺,无事配两副醉生梦死,是大俗大雅样样都通了,可偏偏还固执着君子远庖厨。一切皆如旧日,仿佛温客行只是出了个远门,随时都会回来。回来了还会一脸不情愿的去厨房杀鸡煨汤。


忽而便已是十年,成岭早已跪别师傅出门历练,偌大的山庄终于只余他一人。周子舒似乎还在等,又似乎只是在用这样的方法虚耗着人生许多。

 

周子舒将那甜酒用掌心煨暖后,在碑前浅浅倒了一盅,自己也缓缓地饮,见那酒盅热气散了就再热,反反复复并不厌烦。

直到壶中酒尽,他才开口,“老温,还好意思说自己是鬼谷谷主,怎么走了这么久也没个动静。”,周子舒将头抵在那硬硬的石壁上,“那阴曹地府,极乐世界倒是真的不是?”“若是真有,你传个讯,我便去寻你。”“若是没有,那我再多活个百年,不行就去学了那劳什子天残地缺,六合心法……”

 

周子舒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却凭地痛哭起来。

人比起死,都更怕这日日熬煎,夜夜锥心,但是周子舒最怕的却是世间无阴曹,他怕他也两眼一闭时,温客行便也是真的‘死了’,无影无踪,再无处可寻,无人惦念。只一想到如此他就心里止不住地发苦。

 

周子舒终是揉揉脸,抬手细细地扫了扫那碑上的雪,触手满捧霜冷,于是脱了棉袍覆在上面,“老温,我春日再来。”他又从里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晃了晃,“这花种叫仙客来,也是在集市上买的。开春了便给你种上罢。姹紫嫣红倒适合你。”,酒精哄得他胸膛热热的,直如年少时的情意又在此间泼洒开来,着紫衫,着粉衫,总花蝴蝶一般的温客行在他脑子里一会笑着叫阿絮,一会又瞪着眼睛念周子舒,五颜六色,纷至沓来,又鲜活又灼烫。

 

周子舒缓缓呼出一口酒气,将那种子复又揣回胸前,借着那股子短暂的热络,他已然又忘了漫漫寂寥,只想着,若月不欲明,他便长夜秉烛。

雪消春至,秋行夏令,不过年年如此,不过岁岁惦念。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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